抹香菁的海洋

　　喜歡在陽光透進的角落閱讀，這個午後，一段深刻的文字重重地敲擊我的閑散：「那些疼痛的、喜悅的秘密心事，到底是不是真的？忽然發現，即使現在不如意，即使對未來覺得茫然，但是，擁有獨特的回憶是如此重要。」
　　「回憶」像是一面抖動麵粉的過篩，粗糙的，終究穿透不了篩子的孔目，只能被留下了。
　　漫長時間的流動裡，曾經的狂悲狂喜，當它成了回憶的一員之後，似乎都成了一抹抹淺淺淡淡的微甜與微澀了。
　　就像「愛情」，曖昧時，四目交接的偷喜；熱戀時，時時繾綣的黏膩；而後，失戀的痛不欲生。愛情是一道同時集結酸甜苦辣於一爐的佳餚，總讓人垂涎欲滴，卻又膽顫心驚。曾經有個好友失戀，陪著她哭了一整夜，眼淚是關不緊的水龍頭，放肆地溢流了十多個小時，很驚人的量呢！擔心她想不開，所以那段日子總不停的陪伴。約莫一年後吧！有次朋友間的聚會，我問起她，「你現在心情平復了吧？」「還那麼悲傷嗎？」她瞪大眼睛，滿臉狐疑地問我：「你是說找工作的事嗎？」我有些尷尬地笑笑，聽她滔滔不絕講起工作被辭退，如何找新工作的轉折，整個聚會裡，壓根兒沒聽她談起失戀那段時日天崩地裂的傷痛，一度讓我錯覺，是我自己編排整起的故事情節，還是好友喝了孟婆湯，往事都付諸水流了呢！後來，她主動談起那段愛情，語氣、神情，輕輕揚揚不帶有任何激情，我望著她，蹙眉、癟嘴、挑眼，和一年前那個夜裡，五官糾結、易位，淚水、鼻液漫流，哭聲與叫聲相雜的景況相比，我真該好好感謝「回憶」！「回憶」總能去蕪存菁地將往事淘洗沉澱，再怎麼深沉的悲痛也化成了淺淡的傷感。於是，在回憶的國度裡，愛情的缺憾似乎不再那樣令人詛咒了。
　　如果愛情得兩人才能成行，那海天遊蹤的單騎旅行，似乎輕易多了。我愛旅行，現實生活中，不盡然真實如願，往往選擇在想像的國度裡神遊，或看看旅遊節目、旅遊書籍，或望著晴空的飛翔發呆，這都足以一解我對旅行的相思之苦。
　　整理許多行腳的記憶，有些飄遠渺茫如炊煙，圈圈捲捲的在空氣中消逝，有些，卻深刻厚實地如石上的刻字，鏗鏗鏘鏘地鑲嵌在記憶的銘板上。
　　記得，某個八月的夜晚，法國巴黎，塞納河上，隨著遊船搖曳盪漾，廣播器裡，悅耳的法文介紹著沿河的風光，羅浮宮、巴黎聖母院、橘園美術館、奧塞美術館．．，曾經這些書籍上的名詞，全都轉化成一幕幕具體的存在，侵逼我的眼。也記得，登上艾菲爾鐵塔時內心的澎湃，站在凱旋門前仰望，想像拿破崙引領軍隊入城的英姿及壯闊。還有蒙馬特，全然因為它和喜歡的作家邱妙津《蒙馬特遺書》有同名之緣，引逗了我想一窺蒙馬特的慾望，事實證明除了紅磨坊外，不少文學藝術家的停駐，都讓蒙馬特成了文學藝術與風月情事糾葛的城鎮。巴黎行其實已經很久了（七年前了），但，回憶依然鮮明如此，是拜自助旅行之賜呢？還是記憶的深度緊緊拉扯我想留下的印記呢？
　　「回憶」很奇幻也很美妙，日昇月落的常軌生活裡，有悲傷、有快意，有低迷、有高昂，事情發生的當下，喜怒哀樂的遽發，常使自己如坐雲霄飛車般，心緒百轉千折。而一切當它躺進記憶的流裡，喧騰成了溫柔的低語，狂肆也都化成了包容的練達。
　　「回憶」是記憶選擇性存在的方式，沒有對錯，無關是非，它是安撫生命靈魂的藥方，如果想想，如今點點滴滴，都將成為日後回憶的憑藉，那麼生活的高低起伏與喜樂憂傷，我們都可以微笑點頭地面對了。